围在围墙里的人们——《围墙》与《装在套子里的人》比较阅读

围在围墙里的人们

——《围墙》与《装在套子里的人》比较阅读

摘要：比较阅读《围墙》与《装在套子里的人》，思考两篇小说的讽刺和批判在现实中的意义，对束缚人、压制人的“套子”、“围墙”进行跨时代的反思。

高中语文第二册选入俄国作家契诃夫的著名作品《装在套子里的人》，揭露了19世纪末沙皇高压统治下人们压抑的生活状态，对那些固守旧制度、旧思想的别里科夫式的人物进行了毫不留情的批判和嘲讽，套中人的死，“大快人心”。

这篇小说跨越时代的意义在于，契诃夫不仅仅把它归结于某一个时代的悲剧或产物，这样的人，现在有许多，“将来也还不知道有多少”！时代推进了，思想进步了，我们抛离了从前的“套子”，却又钻入了一个或多个新的“套子”中去，“装在套子里的人”，不只存在于蒙昧的年代，也不只存在于小说之中。

参照阅读读本第二册陆文夫的《围墙》，这种感受就更加深刻了。

建筑设计院出了“些许小事”——围墙倒了——引起设计院中各派一次混乱而毫无意义毫无建树的纷争。所内几位主要流派人物几乎一出场，就打上了“套子”式的令人耻笑的印记。

他们有别里科夫式的可笑。别里科夫满脑满口荒谬的逻辑，不着边际，而吴所长开口便是“过分郑重其事”的罗嗦的开场白，抱定了“设计所的工作不能简单化”的宗旨，故意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明明半个小时可以解决的实际问题，却偏要从“意义”入手讨论，会议一开开到大家都头昏脑涨还依然没有半点结果。那一句“我早就知道围墙要倒”的马后炮，颇神似姜昆同时代一相声段子中的那句“我早知道这破电梯它早晚要出事，我就是不说！”极有幽默讽刺的效果；“守旧派”黄达泉，也是夸夸其谈，开口闭口“言必称希腊”，只要卖弄他的知识记忆，竟然还“误入大观园”，指手画脚，离题万里；“现代派”朱舟更“只是为了争论才卷进来”，攻击他人的漏洞，放“高射炮”，回避关键问题，绕弯子，耍花枪。以前有一句玩笑式的俗语：“国民党税多，共产党会多”，说的就是臃肿机构的浮夸作风和慢性综合症，从这篇小说中我们也许也能窥见一二。

他们有别里科夫式的可怜。别里科夫每天胆战心惊，生活就像活受罪，而围在围墙里的人们，身为建筑设计院的机关干部，无论是所长还是各派系代表人物，除了提空洞的要求、打击和挑剔别人，都没有在修围墙这样一件建筑的小事上显示出一点有建设性的才能，一谈到关键之处便战战兢兢，吞吞吐吐，一被追问具体意见就结结巴巴，措手不及，因为他们知道“意见越具体越容易遭受攻击”，最好就是用华丽的言辞来掩饰内容的空洞乏味，而一旦被避到角落，他们也只好用生气来掩盖自己的虚弱。吴所长外表谦虚内在自负，只懂得略有常识和美感的人也懂得的“经济实用、美观大方”等等所谓原则，而没有半点把原则转化为蓝图的能力，没有领导才能，却决不放弃领导他人争论的权利，自诩深谙领导“艺术”，是个典型的“以其昏昏，使人昭昭”的一类领导形象；黄达泉、朱舟之流，高谈阔论，争得面红耳赤，提出的“许多很好的意见”居然只是要“高大牢固”，围墙的意义阐述似乎很深刻，却没有谁能说明到底怎么一砖一瓦修建这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的围墙，是“言语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用层层“套子”，包裹自己孱弱的内在。

他们也有别里科夫式的可鄙与可憎。别里科夫用层层套子套了自己，还要套别人，而围在围墙里的人们不但“规矩”“先例”围住了自己，更要用“规律”“成见”围住与己不同的实干者。围墙里的人们闲扯皮时有本领，动手之时就大踏步地后退，意义吹嘘理解得很深刻，实际修建却没半个人影。非但如此，在新围墙迅速建好时，本来抱怨缺少围墙、亟盼围墙复建的他们却似乎又嫌建得太快了！他们指责挑剔，鸡蛋里挑骨头，跟风附和，道貌岸然的语言表达出来的是心中浓浓的嫉妒之意。俗语说：“枪打出头鸟”，这些围墙里的人们的把把快枪，全指向了手脚麻利、办事又温又快的马而立，“现代派”抨击新墙不够“现代”，而“复古派”又指责它不够古典，“取消派”埋怨它花销巨大……新围墙所有的“缺点”都被指出来了，一顿批判劈头盖脸落在唯一一个干实事的人身上，然而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却没有人提出要拆掉重修”，这些“批判能力总是大于创造能力”的人们又安享起围墙带来的安宁与和平了。最阴暗可鄙的是，当他们发现“金凤凰出在鸡窝里”，眼前这被他们挑剔得一无是处的围墙居然“有利可图”时，所有的苍蝇都嗡嗡而至，力图于此分一杯羹去，当初被批评的种种，如今都成了他们深思熟虑的结晶，就连只说过“把塌下来的再垒上去”的何如锦，都觉得自己对围墙的建造“有很大的贡献”……这些疾贤妒能的酸葡萄心理，这些无功请赏的鄙俗心态，令人齿冷，也令人深思，因为这些可笑可恨的“围墙”，依然存在于我们的身边，或许也存在于我们的心里！

《围墙》是一个喜剧，有近乎闹剧的人和故事；《围墙》也是个悲剧：在现实社会中，“稳妥”确实“往往是缓慢的同义语”，因为“形态和风度的因素”而受埋没的“马而立”又何在少数？在笑声之余，我们怎能不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套中人”与他的时代一起被埋葬了，而新的时代却又有了新的“围墙”和“围在围墙里的人们”。随着时代的发展，而今当街造墙成隔断的套路也已经逐渐被建筑设计所抛弃，却不知人心上那一堵堵紧紧困住我们的陈规陋习的无形的墙，何时才能破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