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身一笑西江月 奇玉怎比绰约人

俯身一笑西江月 奇玉怎比绰约人

——“宝玉出场”写作手法及人物塑造

《红楼梦》“贾雨村夤缘复旧职　林黛玉抛父进京都”一回，是本书中极为经典的一章，在这一回中，作者在语言、形体、心理等方面高超的写作手法与所塑造的人物性格的内涵达到了完美的契合。我今天将选择其中贾宝玉出场、宝黛初会一段加以解读，以体验迷人的艺术魅力

侧面烘托与情节铺垫——宝玉印像

宝玉真正出场前，对于宝玉的描写，多在侧面。如王夫人说他是个“孽根祸胎、混世魔王、一时甜言蜜语，一时有天无日，一时又疯疯傻傻”；黛玉也听母亲说过，表哥“衔玉而诞”，“顽劣异常，极恶读书，最喜在内帏厮混”。这一印象与一般的贵族官宦之家的公子并无二致，不过从整部作品中王夫人对宝玉的情感来说，“孽根祸胎”只是疼爱中流出的一丝无奈，而黛玉的“于姐妹们情感好”也透出了它对宝玉印象的一种怀疑。

此外，作者并不直接写两人相见，反而用了很多文字写了黛玉进贾府时的一路所见，见仆役婆子丫头，见贾母，见邢夫人王夫人李纨，见迎春探春惜春，见王熙凤，至贾赦府第，至“正内堂”，至贾政“三间小正房”，至贾母后院用饭，笔锋似乎已从写人物出场转向对贾府其他方面的描绘去了。然而，这一切恰恰是在为宝玉的出场作铺垫，渲染出一种人物真正来临前的奇特的宁静感。而且，一个很小的细节是，即便宝玉来后，也未立即与黛玉言语，而是转身换装，然后再回来相见，这种处理手法类似相声艺术中的包袱，在黛玉以及读者心中唤起了急于确认、验证的欲望，颇有曲径通幽之效。

旁白插科——世俗眼光里的宝玉

托名后人的两首<<西江月>>，在文中是一种插科式的旁白，它也是一种为突现人物特征而添加的酶质。这是以一种世俗眼光对于贾宝玉的评价，如果结合整部作品作者渗透的情感，不妨认为《西江月》其实是以贬寓褒，表面批判，而实际上却是对于宝玉叛逆性格的经典写照：他不愿受封建传统的束缚，厌弃对功名利禄的追求，被人们看作是“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他活泼奔放，崇尚独立不羁之个性，被人称“行为偏僻性乖张”；他不顺从封建统治者对他的要求，不安于他们所规定的仕途之路，因此被人们看作是“富贵不知乐业”“于国于家无望”的“不肖”。其实这正是作者用正文反作的方法，对贾宝玉的赞颂。

作为封建贵族家庭的叛逆者，宝玉的反对封建束缚、要求自由平等的思想以及其蔑视世俗、卓然独立的种种表现，反映了他对封建礼教和封建道德的公然反抗。《西江月》两首词可所谓其形象的经典的总结。

正面描写与细节揭示——真实的宝玉

在黛玉与读者的期待中，在丫鬟的通报声里，宝玉入场了。普通的下人丫鬟在众人面前可以直称其宝玉，而毫无拘束，可见他心中并无多少等级、尊卑的观念，在他那里，所有人都是平等的，而女性似更应受到尊重这对一个自幼娇惯的公子来说，实在难得。结合凤姐出场时独自高声，丫鬟簇拥的情形，可以说完全是两种风格。

贾宝玉出场后的肖像描写，大异于林黛玉最初由旁人而得的印象，也在读者的心理形成一种强烈的体验落差：宝玉不但不“惫懒”，而是一位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的英俊公子。而令黛玉感到意外的是，宝玉是如此眼熟。这与宝玉对其第一感觉完全吻合。虽未见过，却又似曾见过，表明两人都是对方心底的欣赏的人，如此一下子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宝玉引林妹妹为“远别重逢的朋友”，这种内心不假思索式的善良表达对家庭遭遇变故寄人篱下的林来说，是一种心灵的抚慰。而两人的相互的感觉既是一种宿命意味的揭示，也是一种情人形象的映射。自此，一个随和、活泼、毫无一般贵族官宦子弟之骄横、内心与外在完全契合的公子形象凸现在我们面前。

砸玉，这一突兀的而又毫无矫饰的举动有着深刻的情感内容，情愿砸玉以求两人平等，充分体现了宝玉对黛玉的爱慕、尊重、钟情、珍惜，也初步展现了贾宝玉的平等、民主、不愿凌于他人之上的平民特征。然而，如果结合整部作品“玉”的象征意义，这一风波似乎也揭示了情天恨海的征兆，颇似玉黛爱情悲剧的引子。砸玉风波看似突然，其背后象征的意味却十分深长而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