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活”与“怎样读”

在教了庄子《逍遥游》之后，我给学生印发了鲍鹏山《寂寞圣哲》中有关庄子的两篇《人在江湖》《永恒的乡愁》以扩展学生的视野、加深对庄子思想的理解和感悟。不料却收到张翔同学的一封信，他在信中说：“……我正在这十六七岁的风华时代，却被一个问题困扰，这就是‘我应该怎样活着’。我徘徊于孔子的入世与庄子的出世之间，无法选择。”他在列举了屈原、曹操、陆游等人的例子后，评价他们“这是何等的英雄、何等的豪气！”接下来他又说：“但这难道不是争名夺利吗？在一种庸俗的世界中为仕途多舛而苦恼，为世人不知而烦心，毕生的追求就是当上宰相之后名动天下，这是幸福吗？”他说：“庄子则认为人活在世上只不过是一个过场，何必在乎那些功名，无忧无虑地生活不是很好吗？想象一下，青山傍水，草屋几间，开垦几亩荒地，怀着‘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的心情，垂钓于舟上，这是何等的从容，何等的逍遥！但这不是逃避现实吗？在消极中慢慢耗掉自己的时光，每天重复着千篇一律的生活，人生已经毫无目的与意义，这也是幸福吗？”

不难看出张翔同学矛盾痛苦的内心世界，他对“怎样活”的疑问实际上是他在人生观形成时期对纷至沓来而又相互冲突的思想的无所适从，他对“怎样活”的思考实际上是对自己生命的严肃地终极关怀！但我更敏感地看到了阅读与我们人生观的关联。在张翔同学看来是“怎样活”的问题，在我这个语文教师看来却是“怎样读”的问题。

生命对每个个体而言永远是一次单程旅行，自身没有经验可循，又绝无重来一次的可能，所以阅读在我们的一生中就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通过一段时间的阅读我们会发现，真正深入我们骨髓的不是故事之类的东西，而是人生的经验和法则。随着阅读的持续和深入，我们会发现我们的头脑中有了一个“精神教父”，他谆谆教导着我们，他耐心指引着我们，他严厉地纠正着我们！可是随着阅读面的扩大，可能有那么一天，有一种不同于“教父”甚至与“教父”相悖的思想闯入了我们的脑子，给了我们一种全新的感受，使我们对“教父”产生了怀疑的快意和背叛的负罪！

兼收并蓄是必要的，矛盾和痛苦是引导我们走向新境界的契机，我们常听到“批判地接受”的训导，“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真不失为一种好的方法。我在给张翔同学的回信中说：“或许没有准确答案。人生的态度和生活的方式不可能样样都照顾到，中间要自己选择：你追求轰轰烈烈的人生，你就选择孔子吧！你追求自由诗意的人生，你就选择庄子吧！当然，你或许可以巧妙地把他们融合到你的思想里。”因为我觉得“融合”是可能的，《菜根谭》里有一联：“居轩冕之中，不可无山林的气味；处林泉之下，须要怀廊庙的经纶。”就将儒道两种思想融合得很好。再说，我们中国人哪一个不是以儒道两种思想垫底的？

把通过阅读得到的各种思想融合在一起形成自己的人生观，是青年学生重要的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