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散曲
元代散曲的发展,大致可以分为前期与后期。元前期的散曲作家中,以关汉卿、马致远、白朴和卢挚成就最高。
关汉卿的散曲,流传下来的有小令75首,套数13套及残曲。贯云石在《阳春白雪·序》中说关汉卿的散曲“造语妖娇,却如小女临杯,使人不忍对。”[南吕一枝花]《不伏老》是关汉卿的代表作。全套由“南吕宫”的“一枝花”、“梁州第七”、“隔尾”、“尾”四支曲组成。以自述的形式,表现了作者的性格、意志和才能。作品中描述自己在勾栏妓院中的生活,在很大的程度上,是表现了对现实社会的压抑和束缚的反抗,显示着一种叛逆精神,而且是那样的倔强和坚定,有如“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口,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则除是阎王亲自唤,神鬼自来勾,三魂归地府,七魄丧冥幽,天哪,那其间才不向烟花路儿上走!”关汉卿的《杭州景》、《赠朱帘秀》也是著名的套数。他的小令,多写男女恋情,离愁别绪,亦十分真切动人,如[双调·沉醉东风]《别情》。
咫尺的天南地北,霎时间月缺花飞。手执着饯行杯,眼阁着别离泪。刚道得声“保重将息”,痛煞煞教人舍不得!好去者望前程万里。
马致远的散曲流传下来的有小令104首,套数17套,收在辑本《东篱乐府》。马致远是保存作品最多的前期散曲作家。作品中,有表现愤世疾俗之作,如著名的[双调·夜行船]《秋思》;有描写自然景物之作,如[越调·天净沙]《秋思》。都直接或曲折的表现了一个知识分子在黑暗社会怀才不遇、厌弃世事、消极隐居的情绪。他的套数以[般涉调·耍孩儿]《借马》最有名,作品塑造了一个爱马如命的吝啬者的形象,特别是对这一形象的心理刻画,非常细腻深刻,富有讽刺意义。马致远散曲的艺术成就一向受到赞许,题材广泛,语言本色,形象性强。例如[天净沙]《秋思》,把“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九种景物集中在一起,未加描述,已把秋日傍晚的苍凉意境表现无遗,语言是本色的,意境是深远的,此作被称为“秋思之祖”,“纯是天籁”、“万中无一”、“一时绝唱”。王国维《人间词话》云:“寥寥数语,深得唐人绝句妙境。”良非虚誉。
白朴的散曲,现存小令37首,套数4套。描写男女恋情和自然
景物的作品,清丽婉约,时有佳作。如[中吕·喜春来] 《题情》:
从来好事天生俭,自古瓜儿苦后甜。奶娘催逼紧拘钳,甚是严,越是间阻越情欢。
用生动通俗的语言写出了一个要求冲破封建束缚的少女的形象和心态。“越是间阻越情欢”一句,表现了对生活、情感的独特的感受,很有韵味。白朴还有一些抒写抑郁不平的作品,如[喜春来] 《知机》云:“知荣知辱牢缄口,谁是谁非暗点头。”对于世路艰难,亦多感慨。
卢挚(1242?—1314?)字处道,号疏斋。祖籍涿郡(今河北涿县),颖阳(今河南登封)人。大德中官至集贤学士承旨。在前期散曲作家中,他的小令保存下来的最多,《全元散曲》中录存120首。他的作品多怀古之作,如《洛阳怀古》、《吴门怀古》等,吊古伤今,颇有盛衰兴亡之慨。其写景抒情之作,亦多“天然丽语”,写景尤为突出,如[双调·沉醉东风]《秋景》:
挂绝壁枯松倒倚,落残霞孤鹜齐飞,四周不尽山,一望无穷水。散西风满天秋意。夜静云帆月影低,载我在潇湘画里。
元后期的著名散曲作家主要有贯云石、张养浩、睢景臣、刘时中、张可久、乔吉等,其中以张可久、乔吉影响最大。
贯云石(1268年—1324年),本名小云石海涯,自号酸斋,维吾尔族人。仁宗时官至翰林侍读学士、中奉大夫、知制诰,同修国史。后辞官南下,隐居杭州。他的散曲构思新奇,豪放清逸,有近似马致远之处。有时故为放达之辞,实亦愤世之作,例如[双调·清江引]《抒怀》:“竟功名有如车下坡,惊险谁参破?昨日玉堂臣,今日遭残祸。争如我避风波走在安乐窝!”
张养浩(1270—1329),字希孟,号云庄,山东济南人。官至监察御史,后弃官归隐。著有《云庄休闲自适小乐府》。天历二年(1329年)关中大旱,他被召为陕西行台中丞,致力于救灾工作,到官四月,勤劳公事,死于任所。在此期间,他写下了著名的[中吕·山坡羊]《潼关怀古》,表现了对人民的深切同情: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两都,意踟蹰。伤心秦汉经行处,官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睢景臣,字景贤,扬州人。元刊《太平乐府》录有他的套数三首,其中以[般涉调·哨遍]《高祖还乡》最有名。作品通过与刘邦发迹前颇多交往的庄家汉的眼睛,揭露和讽刺了帝王的威严和华贵。语言生动幽默,与人物身份极为吻合。
你须身姓刘,您妻须姓吕,把你两家几跟脚从头数。……
只道刘三,谁肯把你揪捽住,白甚么改了姓、更了名唤作汉高祖!
对古代帝王如此讽刺,也流露出对当代统治者的蔑视。《录鬼簿》卷下:“维扬诸公,俱作《高祖还乡》套数,惟公《哨遍》制作新奇,皆出其下。”
刘时中,南昌人。他写了两个套数[正宫端正好]《上高监司》呈江西道廉访使高纳麟,一套陈述天历二年(1329年)江西旱灾的情况,一套揭露钞法的积弊,对吏役狼狈为奸的情形,有生动的描述。这两首散曲,都有很强的现实意义。其写旱灾情况有云:
[叨叨令]有钱的贩米、谷置田庄、添生放,无钱的少过活、分骨肉、无承望;有钱的纳宠妾、买人口、偏兴旺,无钱的受饥馁、填沟壑、遭灾障。小民好苦也么哥!
这是元代散曲中反映现实比较深刻的作品。
张可久(1270?—1348?),字小山,庆元(今浙江宁波)人。仕途不得志,曾漫游江南,晚年居杭州。创作大量散曲,《全元散曲》中录有他的小令855首,套数9套。近人辑有《小山乐府》六卷。他的作品中,有的表现了愤懑不平的情绪,有的讽刺了社会的丑恶,有的更流露出对人民疾苦的同情,如[中吕·卖花声]《怀古》:
美人自刎乌江岸,战火曾烧赤壁山,将军空老玉门关。伤心秦汉,生民涂炭,读书人一声长叹。
此外,一些抒情写景之作,亦极清丽,华而不艳。
乔吉的散曲,在《金元散曲》中收有小令209首,套数11套。有《梦符散曲》行于世。他的作品风格接近张可久,但“风流调笑,种种出奇”之处,又不同于张可久,如“事间关,景阑珊,黄金不富英雄汉。白,也是眼;青,也是眼。”([山坡羊]《寓兴》),奇拔警策,为人称道。他的代表作[双调·水仙子]《寻梅》,写得清雅含蓄,颇有韵味:
冬前冬后几村庄,溪北溪南两履霜,树头树底孤山上。冷风来何处香?忽相逢缟袂绡裳。酒醒寒惊梦,笛凄春断肠。淡月昏黄。
元代散曲中还有些无名氏的作品,很有特色。例如[中吕·朝天子]《志感》:“不读书有权,不识字有钱,不晓事倒有人夸荐。老天只恁忒心偏,贤和愚无分辨。折挫英雄,消磨良善。”这样的作品,在当时是颇有社会现实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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