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辉的讲座及沈从文生平与创作展

『闲闲书话』记录与印象：

李辉的讲座及沈从文生平与创作展

作者：安冬霓  提交日期：2002-12-29 17:36:00 

    我这个人一向预热要求的时间长。昨天看注注去了文学馆，我也坐不住了！今天一定赶早！ 
　　 
　　天还没亮就出了门。想起２４日晚上做护花使者，送一起玩的两个姑娘回家，打车花了２个多小时、７７大元，今天是不能再奢侈了！于是，倒了四趟车，到了现代文学馆。其间问路正好遇到一位在文学馆工作的女子，她问：“你是来听讲座的吧？”我称是，就跟上了她。也许因为是周日，又是早上，才花了１个半钟头就到了，正是８点半。 
　　开馆时间是９点，讲座是９点半，这时已经陆陆续续有参观的人往里走。大门口有巨幅的牌子——沈从文生平与创作展，上面，老年的沈从文在和蔼的微笑。 
　　我想吃早点，可惜文学馆里只有咖啡，连热奶都没有。罢罢罢，跟着人流去多功能厅。呵，已经坐了不少人。 
　　我挑了个靠边的位子坐下，拿出一路在看的《从文自传》翻。一位个子高大、面目健朗的长者坐到我身边，问：“你在看沈从文的书？”我把封面给他看。“你看过一个美国人给他写的传记吗？那个全面，很好。”“您说的是金介甫吧？”他点点头：“你看过？”我还没说什么，一位西装男子和他打招呼，后来他就坐到前排去了。 
　　９点半到了，穿着横条毛衣的李辉开始演讲。 
　　 
　　李辉的演讲的题目是《平和或者不安分》。 
　　 
　　他一开始谈到对沈从文的纪念方式，说到去世时，报道的冷落，说到真正的作家的生命力扎根在读者心中。他提到网易的“沈从文论坛”，说可能是湘西的几个人仅仅缘于热爱而做的事，提到论坛上的文章有些很好，他自己也为论坛的纪念征文投了一篇稿。他说自己很为这些自发的纪念而感动。 
　　李辉的演讲分四部分： 
　　一、 天才的自信 
　　二、 这样一个乡下人 
　　三、 真正的艺术家 
　　四、 转行后的文学梦想与写作 
　　 
　　一、 天才的自信 
　　李讲到，今天纪念沈从文，其实和他在三十年代对自己的认识是吻合的。 
　　１９３４年，沈给张兆和的信中就说过：“我想印个选集了，因为我看了一下自己的文章，说句公平话，我实在是比某些时下所谓作家高一筹的。”（１９３４年１月１８） 
　　在１９５６年１２月１０日，沈从长沙给张的信中也有类似的说法。他把自己和曹子建、曹雪芹相比。 
　　在１９７１年沈给萧乾的两封信中，他谈到自己要转而写诗，有旧诗功底的他要写一种打通文白的诗。 
　　 
　　李又谈到，沈的天才，又表现在其他作家的认可。１９２５年，沈得到徐志摩的欣赏。而“新月派”的作家都非常赞赏沈的天才，称他“天才的少年“。 
　　沈又得到学院派知识分子的佩服。３０年代，因徐志摩的推荐，胡适聘沈为上海中国公学的教授。沈后来又成了京派沙龙的中心人物，得到梁思成、梁宗岱、朱光潜等人的称赞。这些无不是缘于沈对生活、对人性的理解，沈的艺术的高超手段。 
　　 
　　二、这样一个乡下人 
　　沈以一个乡下人的姿态对整个文坛进行挑战，看来是赢得了胜利。 
　　李谈到了家乡对沈从文的影响。 
　　凤凰是个苗、土家、汉聚居的地方，有着对军人、对善于打仗的人的崇拜。李谈到他曾经写过沈的弟弟岳荃的传记《破碎的将军梦》。沈岳荃就是一个从黄浦军校毕业的军人，也是一生坎坷。 
　　沈从文的性格中，其实并不是仅仅像他外表那样平和，他也有好斗、倔强、不轻言失败的一面。比如，沈和丁玲、胡也频办的刊物叫《红黑》。“红黑”在湘西土话中就是“横竖”、“不管怎样”的意思！就是认准的事就去做的意思！ 
　　沈在３０年代的文坛也是很活跃的，他不光写小说，也写社会评论、文化评论。他对左翼文学批评、对海派文学批评，后来对“差不多”论批评等等。汪曾祺说他“爱管闲事“。这是五四一代人的个性张扬的特点，也是湘西人的性格。 
　　到了１９８２年夏，李辉第一次见到沈，是在采访文联活动时。其时，沈做了个很长的　讲话，批评文物界外行领导内行。他非常激动，是敢于讲话的。所以，沈身上刚阳之气是非常多的，他有锋芒、有战斗性。 
　　这些，从《从文自传》中也可看出，他从小就调皮，身上有“野性“——对自然状态的喜爱。 
　　 
　　沈后来没有写下去，也和生活中没有激荡他的东西有关。他１９５６年过常德，给张兆和的信中，写到，看见一排店铺前挂的火腿呀什么的，就叹息“可惜堪布到武松、浪里白条那样的人到店中来……”。 
　　 
　　沈的文学史地位应该很高。李辉说自己问过汪曾祺，汪说：“除了鲁迅之外还有谁比他更高呢？” 
　　说到鲁迅，就讲到沈与鲁迅的误会。李称之为“鲁迅误会事件”。起因是有些人用女性的名字给鲁迅写信请求帮助。其时，丁玲也给鲁迅写了封信。有人看笔迹以为是“休芸芸”写的。鲁迅因为刚刚由信发生的不愉快而反感，在日记中、在给孙伏园的信中，很尖刻地挖苦了沈。结果，这件事很快传开了。沈也得知了。 
　　后来，胡也频又去拜访鲁迅。因为那时胡热恋着丁玲，名片上写着“丁玲的弟弟”。鲁迅一看名片，更为反感。 
　　虽然最终鲁迅得知丁玲确有其人，但是没有表示对沈歉意的话，所以，沈从文也对鲁迅很不满。 
　　究其根本，沈和鲁，性格上很不同，同时对不喜欢的东西又溢于言表，不妥协。但是，鲁迅谈到３０年代最优秀的小说家，是提到沈的。而沈在鲁迅去世后，也对鲁迅评价很高。 
　　 
　　三、 真正的艺术家 
　　沈是真正的艺术家，和那些一思想取胜的作家不太一样。从文学语言、艺术感觉上讲，沈是最突出的。 
　　李辉谈到，他旅行时带《从文家书》、〈湘行散记〉不止三次。 
　　沈的创作是“美的过滤”，不是纯粹写实。他笔下的诗意，生活中不一定存在。他是用人性的、理解的态度去写，而不是仅仅描绘湘西特有的区域文化。 
　　沈身上的艺术家特质，一个突出的表现就是他对音乐的理解。 
　　沈对李谈到家乡的傩戏时，先是笑了而后竟然掉眼泪。家里人都不敢把地方民歌放给他听，他听了总是动情、哭泣。 
　　 
　　而沈的作品的叙述语言是有节奏的，合于音乐。其中的船声、橹声、狗叫、鸟叫，都融会于自然中、作品中，不可分割。 
　　沈在１９４９年的信中写到，他听〈卡门〉、〈茶花女〉、〈蝴蝶夫人〉时，“总想喊一声，却没有做声；想哭，却没有眼泪……” 
　　 
　　沈身上的艺术家特质也表现在他对美的事物的热爱。他喜欢买漂亮的漆器什么的，不一定值钱，却一定好看。 
　　 
　　四、 转行之后的文学梦想与写作 
　　 
　　新加坡一位作家说沈后来是“自我放逐”，不确。 
　　沈在“革大”时还想写。 
　　这期间，张兆和对他发生了影响。张是〈人民文学〉的编辑，很革命，接受了新的语言模式。她认为沈写的小说不能发表。 
　　而沈不会改变自己的语言。于是，他的文学创作继续在他的书信中。 
　　 
　　李辉认为，〈从文家书〉的出版应该改变沈在文学史上的地位。而且，新出版的〈沈从文全集〉收录了３００多万字的书信。那么，一个研究沈从文的新的高潮应该到来，人们应该对他有更全面的认识。 
　　 
　　以上是李辉的演讲。他不像我想象中善谈，甚至有时表述得吃力。这恰恰给我一个比较好的印象。以前，看〈沧桑看云〉系列，见到他附上的“明星照”，我还有点不以为然，觉得有些“作”。这次见到本人，还好。 
　　听完讲座去看展览。我在看电视放的记录片时，忽然一个年轻人在旁边说：“给我签个名好吗？”我一扭头：原来李辉就站在我左侧，背着个白帆布包，人瘦，个子还没我高似的。他有点羞涩似的笑着拒绝了。他的笑也给了我一个好印象。总之，不能把他看得太“没水平”，不像有人说的，他只会复述别人的话，只会陪老人聊天。 
　　据说，近日，李辉还真的要出一本〈跟老年人聊天〉。 
　　 
　　先写到这儿吧。后来还有几个听众的提问，也有些意思。 
　　 
　　２００２年１２月２９日 

以下是听众的问题： 
　　 
　　一、 和鲁迅那样的作家比较，沈从文的作品社会意义不强，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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