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鹂》——关于孙犁

孙犁1913年出生于河北省安平县，中学毕业后曾任小学教员。1938年投身冀中人民的抗日斗争，1942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冀中杭战学院、华北联合大学、延安鲁迅艺术学院教员和晋察冀通讯社、晋察冀日报、晋察冀边区文联编辑。1949年后，在天津日报社工作，历任副刊科副科长、编委、顾问，长期主持天津日报文艺副刊编辑工作，创办并主持了天津日报《文艺周刊》。并曾任中国作家协会名誉副主席、顾问，中国文联名誉委员、委员，天津市作家协会名誉主席、主席，天津市文联名誉主席等职。

孙犁1927年开始文学创作，1945年在延安《解放日报》发表他著名的短篇小说《荷花淀》，该小说后收入中学课本，在一代又一代读者中留下了深刻的记忆。他从事文学创作75年，著有长篇小说《风云初记》，小说、散文集《白洋淀纪事》，中篇小说《铁木前传》、《村歌》，文学评论集《文学短论》等，另有《孙犁文集》正续编8册和《晚华集》、《秀露集》、《澹定集》、《尺泽集》、《远道集》、《老荒集》、《陋巷集》、《无为集》、《如云集》、《曲终集》10种散文集传世。孙犁是中国解放区文艺的代表性作家之一。他以其众多经典性的作品，描绘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一幅幅壮丽、清新的文学画图。全国解放后，孙犁文学创作继续取得长足的进展，成为新中国文学史上极负盛名的作家，被认为是著名文学流派“荷花淀派”的创立者。在改革开放的新时期，孙犁“衰年变法”，文学创作迎来了第二个高峰，他的作品以思想的深湛，文体的创新，艺术风格的鲜明和炉火纯青，在国内外产生广泛而深远的影响。

作为孙犁文学业绩的重要组成部分，孙犁同志长期从事党报文艺副刊编辑工作，为解放区文学和天津文学的繁荣，为天津业余作者特别是工人作者的成长付出了极大的心血。他开创了天津日报文艺副刊热心扶植青年作者的优秀传统，几十年来为天津和全国文坛培养了一批批知名作家和业余创作骨干。他是我国报刊史上一代编辑典范。

从维熙：

孙犁就一个概念、一个涵义上来说是独一无二的作家，这并不是说在文学造诣上大师级的中国作家中没有第二人，而是说他的人文行为、人文标准，他的人文气质、他来自解放区，但又给我们留下的不同于其他从解放区的一大批作家的文字，所以我觉得孙犁是一个很特殊的作家。从我们这一代人来讲，受影响的主要有两个方面，一个是类似自己的童年生活，在梦中萦绕，不可割断的；第二个就是当初对文学产生巨大的心灵震颤的人。孙犁对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像房树民啊，刘绍棠啊，河北的韩映山啊等等，还有天津的阿凤，都受他的影响。那影响力之大，既是春雨润无声，又是雷霆万钧。所以我们在年轻的时候就是把孙犁视为我们心里的一颗明星的，那时我们年龄在十八九岁。现在，我们自己也有不少作品了，但是跟孙犁还是没法相提并论的，没有达到孙犁的那种艺术成就。他的文学沉淀而又不失于飘逸。他的人文行为我觉得在中国的今天来看有很特殊的意义。今后，特别在当前——“泡沫文化”来拼命覆盖文化市场的今天，是否将来还会有第二个孙犁出现，我是比较怀疑的。现在那些文学意象与孙犁那一代人，包括我们这一代人，包括以严肃文学为己任的这一代人，都游离得很远，当然他们都有他们不可取代的时代背景，所以我说孙犁可能在中国历史上是一个文学时代的终结。

肖复兴：

孙犁是中国真正的、有点老派的古典文人。知识分子是干什么的？就是干与知识相关联的事情，孙犁的一生就是这样干的。面对这样的一个人我们很惭愧。因为我们很多的知识分子干的不是知识分子的事，或为官，或为商，或争名于朝，或争利于市，这是在孙犁作品中不断批判的，而孙犁的一生，他干的是知识分子的事，他不为官，也不为商，然而不是他没有为官的途径和条件，孙犁是一个真正的文人。回眸孙犁20年，实际不止20年，50年或者更长。把他50年、60年的作品都展示出来，孙犁可以面不改色，不用脸红，每篇文章都可和读者见面。现在有多少作家可以把自己所有的作品摊出来和读者见面呢？很少，包括所谓的大家。正如孙犁在《曲终集》后记中所说：人生舞台，曲不终，而人已不见；或曲已终，而仍见人。孙犁50年的作品，他一直不仅保持着这种创作的势头，保持真正文人的一种创作态度。所以说孙犁是真正的文人，做的是真正的知识分子做的事情。面对孙犁的作品和文笔，我们每一个愿意做知识分子的人，愿意称自己为文人的人，都应该有发自内心的深省。

舒乙：

我觉得孙犁是我们国家的大作家。可惜当代的读者对他注意太少，这是由他的文品和人品决定的。不知大家注意这两句话没有，头一句是“大道低回”，是他的人品，第二句“大味必淡”是他的文品，恰好把他的人品、文品都概括进去。

之所以称他为大作家，就是因为他作品的影响会延续很长的时间，会跨越很多地域，还会跨越国界，到日本、美国、西欧去。

我们应该把孙犁推崇为中国20世纪文学的大散文家。他的散文绝不仅是文字的堆砌，绝不是词藻的集合，有事讲事，非常简短，非常淡雅。这是中国散文的优秀传统，也是现当代文学的优秀传统。孙犁是这种传统非常好的坚持者。

曾镇南：

孙犁是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一个优秀的、风格独绝的小说家，如果从当代文学这个历史范畴里来看，孙犁可以称为当代文学史上最杰出的思想家、革命家、文学家，我觉得可以用毛泽东评价鲁迅的这三个家来评价孙犁。为什么说他是思想家呢？我觉得这十本书有一个共同的主题，就是对中国社会的解剖，对中国知识分子、中国文化现象的解剖，通过对文化现象的解剖来解析我们这个民族的灵魂，概括我们民族在建国50年以来所走过的历史道路，特别是“文革”劫难中走过来的这段精神历程。这是一个苦难的历程，也是一个灵魂升华的历程。

孙犁在新时期的文化环境里，他的革命精神我认为是锋芒内敛的，但是像孙犁那样作为一个思想战线上的战士，他的笔锋触及到的那些丑恶的、违背艺术规律的、违背人性现象的时候，对方是完全抵挡不住的。我觉得对孙犁在新时期所经历的一些思想的论争，将来历史、后人会作出公正评价的。

为什么说孙犁是最杰出的文学家呢？我觉得他以他风格独绝的创作使所有的不同思想倾向的作家和但凡懂得点文学的人都不能不敬服。他的《铁木前传》和《阿Q正传》是我国现代文学史上的双璧。孙犁在创作上的贡献应该说是很显著的，但他作为一个称职的文学家，他的贡献更重要的是在文学理论方面。他在文艺理论上的贡献我认为在当代文学史上是没有任何一个文学家和批评家能够超越的，他给我提供了非常丰富的关于文学艺术的大量的、独到的、精辟的、永不磨灭的见解。

（摘自2002年7月11日《天津青年报》）

稿件来源：中华读书报

1941年，孙犁（前排左三）与晋察冀边区文学工作者合影

1952年，孙犁（左一）与郭小川、李冰于天津日报社内。

孙犁于河北抱阳山，时间不祥。

　1964年，于天津南郊。

晚年孙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