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之际的魏阉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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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之际的魏阉小说,
第二,充分注意人物形象的内在联系,即相互依存又相互制约的辩证关系,从而成功地设计出人物群象所构成的形象体系。
魏阉乱政的史实具有芜杂、散漫的特质,魏忠贤的历史原型与众多人物之间,也缺乏戏剧性的纽带。如果只是据史敷陈,充其量不过如《先拔志始》、《剥复录》一类稗史野记。作者突破史实的束缚,不但塑造出一系列具有个性的人物形象,而且将其构成互相冲突又互相依存的具有紧密内在联系的形象体系。这一“组织世态”的网络结构,既囊括了整个时代的动态变化,又提挈着全书情节的起伏发展,是作者自觉整体构思的产物,是有别于自然状态的艺术美的体现。
据文秉《先拔志始》载,崇祯定逆案时曾云:“忠贤一人耳,苟非外廷逢迎,何遽至此?”魏忠贤所以能猖獗一时,乃“五虎”、“五彪”、“十孩儿”为之羽翼,同恶相济之故。其中如崔呈秀、田尔耕、倪文焕,皆如吴伟业《〈清忠谱〉序》所云“愿为之爪牙,供其走噬,甚至自负阿父养子而不惜”,是阉党中最凶恶的分子。《梼杌闲评》在处理魏阉与其帮凶关系时,虚构了他发迹前与诸人的交往,写出了因命运的升沉荣辱造成的人与人关系的颠倒,通过富于喜剧性场面中的丑与丑的强烈对比,犀利地揭露丑的本质。如崔呈秀原是“蓟州城有名的秀才,当时考居优等,只是有些好行霸道,连知州都与他连手,故此人皆惧他”。彼时的魏忠贤是一个布商,因崔呈秀设局讹诈,代人出面调停,两种性格遂发生了碰撞。就崔呈秀来说,讹诈百十来两银子,不过是他千百件“没有天理的事”当中的一件,但他又是个见机而作的人,固然心狠手辣,也肯乘势下台;魏忠贤则早已洞见他的伎俩,却并不加以戳穿,只是审时度势,令其稍加收敛,适可而止。他此时的作为,虽亦有若干仗义因素,骨子里还是维护了崔呈秀的利益。他的干练机变,竟使崔呈秀忘却地位的悬殊,不觉十分钦敬起来。二人在作恶中互相认识,互相赏识,正是所谓“奸雄合当聚会”。这种对魏、崔微时交往的描写,正为日后崔呈秀拜在魏忠贤门下的行径作了铺垫。且看书中如下的精彩文字:
……忠贤道:“咱昨日想起来,昔日在蓟州时与二哥原是旧交,咱如今怎好占大?咱们还是弟兄称呼罢。”呈秀离坐打一躬道:“爹爹德高望重,今非昔比,如今便是君臣了。”忠贤呵呵大笑道:“好高比,二哥倒说得燥脾,只恐咱没福。全仗哥们扶持。”
崔呈秀的无耻卑鄙,魏忠贤的好受奉承而又故作姿态,一时毕现纸上。今日谄媚之崔呈秀,正是当日跋扈之崔呈秀。唯其如此,他才会心甘情愿充当最阴险的帮凶。这种不仅仅从横的方面、即在同一平面上写魏崔之间的联结,而且从纵的方面、即历史的立体变迁中描写魏崔的联结,实际上已经超出单个人之间的关系而达到了“社会关系”的深度,故更能洞察人世的底蕴,产生意味深长的启示力量。
《梼杌闲评》写田尔耕,也有异曲同工之妙。田尔耕是“吮舔痈痔”的无耻之徒,早在峄山村与魏忠贤第一次相遇时,就是一个教唆诱惑他作恶的坏蛋。魏忠贤屡屡失足之后,听从妻子傅如玉“老田是个坏人,他惯干截路短行之事,切不可信他,坏自己之事”的警告,才与他断绝了交往。如果说对崔呈秀还有若干好评(如“极有气概”)的话,对田尔耕的人品则是绝对的否定。就是这个田尔耕,后来因把守哈达门混入奸细要受提问,心中焦惧,拟拜在忠贤门下,受他庇萌。妻子劝道:“你是嫡派大臣,倒去依附太监,岂不被人笑骂?”田尔耕竟道:“笑骂由他笑骂,好官我自为之。”有趣的是,他不像崔呈秀早知魏忠贤是自己的故人,及至拜为义子之后,作品方写道:
……忠贤道:“田大哥一向久违,还喜丰姿如旧,咱倒老了。”尔耕道:“爹爹天日之表,红日方中,孩儿草茅微贱,未尝仰瞻过龙颜,爹爹何云久别?”忠贤笑道:“你做官的人,眼眶大了,认不得咱,咱却还认得你。”尔耕忙跪下道:“儿子委实不知。”忠贤扯起来道:“峄山村相处了半年多,就忘记了?”尔耕呆了半晌道:“是了,当日一见天颜,便知是大贵之相,孩儿眼力也还不差。如今为凤为麟,与前大不相同。”
崔、田二人同属丑类,作者却极有分寸地写出丑的差异性,从而在他们与魏忠贤的联结方式上,显示出各自的独特性来。
丑与丑本应是同气相求的,作者偏偏写出了矛盾和冲突。倪文焕也是魏忠贤微时的相识,缘魏忠贤拜在鲁太监门下,屈身阉竖以求进身。日后做到西城御史,适逢奉圣夫人之子侯国兴的家人在酒店闹事,倪文焕大怒骂道:“你主人不过乳媪之子,尔等敢于如此横暴放肆!”此时此际,倪文焕尚有若干正气在胸;及至惹出大祸,也曾想过:“拼着不做官,怕他怎的!”但由于贪恋官位,最后还是拜在魏忠贤门下,又昧着天良参奏了魏忠贤所恼的无辜正人,以为“投名状”。魏、倪的联络方式,又与崔、田有着明显的差异,通过人物内心的矛盾与冲突,剥开了他龌龊的灵魂。
魏忠贤与李永直、刘若愚的关系,构成另一类型的形象体系。“石林庄三豪聚义”一回,叙魏、李、刘幼时同学,一日游三义庙,刘若愚道:“我想当日刘关张三人在桃园结义,誓同生死,患难不离。后来刘玄德做了皇帝,关张二人皆封为神。我们今日既情投意合,何不学他们也拜为生死弟兄,异日功名富贵,贫贱患难,共同扶持。”然小人之盟,终与“义”了无相涉:李永贞发迹最早,稍稍得意,然因家有恶妇,使落魄之忠贤不能久住;忠贤发迹后,便将刘若愚取来,“哄他吃醉了,也把他阉割了,留于手下办事”。三人沆瀣一气,干尽不义之事。及忠贤败,发往凤阳安置,唯李、刘二人相送,“当年结义始垂髫,今日临歧鬓发凋”,悲凉的气氛中隐寓讥刺之意。
与李、刘关系相比,更为密切、更具有戏剧意味的是与客印月的缠绵悱侧、凄楚感人的因缘。小说写忠贤贩布蓟州的情形,对客印月因嫁了獃物的苦痛,和“为贫所窘,不能尽情”的心理,就有颇为细腻的描摹;对于忠贤的爽利精干而又好色贪财,也有生动的刻画。然此时客氏之纵欲,却是日后猖狂的根由,忠贤之阴狡,亦为日后揽权的前奏。要写的本是两个最大的丑类,却竟写他们原先并不尽丑,甚至竟有若干美的成分,正是一种辩证的美学观念。
美与丑之间,更是相比较而存在,相斗争而发展。作者在最大的丑类的对立面,设置了若干美的人物形象,并使之与魏忠贤的荣辱沉浮息息相关,尤见作者不凡的匠心。魏忠贤这个最不肖的人物,作者偏独出机杼地给他安排了一个大贤大惠的妻子,真是匪夷所思。通过与傅如玉美好性格的冲突,展示了魏忠贤堕落的轨迹,表达出严峻的审美评价。开初,魏忠贤见傅如玉为妖精所劫,想:“这几个男子逼一个女人,定非善类。”一时激烈起来,将妖精射走,救下了傅如玉。及至傅婆子以“女儿虽蒙搭救,但孤男寡女同过一夜,怎分清白”为由,要将女儿嫁与忠贤,忠贤以“我为一时义气救他,难道要你酬谢么”,坚辞不从。坏人并非生来就坏;此时之忠贤,确可以“若有一点邪心,天诛地灭”相自许。但在田尔耕百般怂恿下,见如玉生得端庄,又听说有许多田产,“终是小人心肠,被他惑动了”。婚后夫妇行坐不离,好生恩爱,然二人品性相去甚远,终不免发生冲突。先是魏忠贤欲吞下鲁太监之礼,如玉坚决反对,说:“受人之托,必当忠入之事,……你昧心坏他的事,于自己良心上也过不去,他岂肯轻易饶你?”其后为与田尔耕、刘天佑等人厮混,如玉再三规劝,骂他是“禽兽不成人”,说:“你当初救我时,因见你还有些义气,才嫁你的;原来你是狼心狗肺之徒,也是我有眼无珠,失身匪人。”如玉一身正气,镇住了魏忠贤,使他“一连数十日不敢出门,终日只在庄上看人栽秧”。美与丑的冲突,美的一方一时占了上风。但魏忠贤禀性下流,终究经不住诱惑,还是滑向了丑恶的泥潭。
魏忠贤发迹后,傅如玉不贪羡富贵,郑重叮嘱入京的儿子傅应星“切不陷身匪类,贪不义之富贵”,还不准儿子说出自己来,尤显识见之高。傅应星拜见时,魏忠贤果然问起如玉来,闻说已去世四五年了,垂泪道:“这是咱不才,负她太甚,九泉之下,必恨我的。”美与丑本应是势同冰炭的,而作品竟写魏忠贤依然怀念如玉,追悔不已,说明在美的品格的映衬下,他还能自感形秽,多少反映了美的感情的残留。惟其有这样的残留,就益加见出他的丑恶。傅如玉如此决绝地与作恶的魏忠贤划清界限,然而当魏伏诛之后,却“因悯孽夫积恶深重,虽受阳诛,难逃阴谴,冤仇如积,何时得解”,故发宏誓至愿,尽捐家产,修建无碍道场,超度幽魂,永离苦海,甚至不顾皮肉痛苦,燃指为香。这种既能“谏夫教子,不恋繁华”,又能“发愿解冤,功德无量”的博大胸襟,在那个时代来说,确是难能可贵的,是符合美的标准的。
结发之妻如此,亲生之子,亦由母亲之故,父子相逢,竟不得相认,这同“不来亲者亦来亲”的义子满堂,构成鲜明对照:“堪叹忠贤多不义,一生以此灭天伦”。作品还让傅应星这一亲生之子,同那班“自负阿父养子”的丑类作针锋相对的斗争,在酒席上大骂张体乾道:“我把你这害人媚人的禽兽,你不过在我母舅门下做犬马,才赏你个官做,你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本该打死你这畜牲,为那些无辜人报恨。只是便宜了你,且留你等那些冤魂来追你的狗命,碎剐你的皮肉!”以傅应星的性情,才能骂出这番话来;以傅应星的身分,才敢骂出这番话来。所以,挨骂的张体乾只得忍气吞声,道:“他是太岁头上的土,动也不敢动的。罢了,这也是我平日害人之报,莫怨他,是自取也。”
明清之际的魏阉小说
第二,充分注意人物形象的内在联系,即相互依存又相互制约的辩证关系,从而成功地设计出人物群象所构成的形象体系。
魏阉乱政的史实具有芜杂、散漫的特质,魏忠贤的历史原型与众多人物之间,也缺乏戏剧性的纽带。如果只是据史敷陈,充其量不过如《先拔志始》、《剥复录》一类稗史野记。作者突破史实的束缚,不但塑造出一系列具有个性的人物形象,而且将其构成互相冲突又互相依存的具有紧密内在联系的形象体系。这一“组织世态”的网络结构,既囊括了整个时代的动态变化,又提挈着全书情节的起伏发展,是作者自觉整体构思的产物,是有别于自然状态的艺术美的体现。
据文秉《先拔志始》载,崇祯定逆案时曾云:“忠贤一人耳,苟非外廷逢迎,何遽至此?”魏忠贤所以能猖獗一时,乃“五虎”、“五彪”、“十孩儿”为之羽翼,同恶相济之故。其中如崔呈秀、田尔耕、倪文焕,皆如吴伟业《〈清忠谱〉序》所云“愿为之爪牙,供其走噬,甚至自负阿父养子而不惜”,是阉党中最凶恶的分子。《梼杌闲评》在处理魏阉与其帮凶关系时,虚构了他发迹前与诸人的交往,写出了因命运的升沉荣辱造成的人与人关系的颠倒,通过富于喜剧性场面中的丑与丑的强烈对比,犀利地揭露丑的本质。如崔呈秀原是“蓟州城有名的秀才,当时考居优等,只是有些好行霸道,连知州都与他连手,故此人皆惧他”。彼时的魏忠贤是一个布商,因崔呈秀设局讹诈,代人出面调停,两种性格遂发生了碰撞。就崔呈秀来说,讹诈百十来两银子,不过是他千百件“没有天理的事”当中的一件,但他又是个见机而作的人,固然心狠手辣,也肯乘势下台;魏忠贤则早已洞见他的伎俩,却并不加以戳穿,只是审时度势,令其稍加收敛,适可而止。他此时的作为,虽亦有若干仗义因素,骨子里还是维护了崔呈秀的利益。他的干练机变,竟使崔呈秀忘却地位的悬殊,不觉十分钦敬起来。二人在作恶中互相认识,互相赏识,正是所谓“奸雄合当聚会”。这种对魏、崔微时交往的描写,正为日后崔呈秀拜在魏忠贤门下的行径作了铺垫。且看书中如下的精彩文字:
……忠贤道:“咱昨日想起来,昔日在蓟州时与二哥原是旧交,咱如今怎好占大?咱们还是弟兄称呼罢。”呈秀离坐打一躬道:“爹爹德高望重,今非昔比,如今便是君臣了。”忠贤呵呵大笑道:“好高比,二哥倒说得燥脾,只恐咱没福。全仗哥们扶持。”
崔呈秀的无耻卑鄙,魏忠贤的好受奉承而又故作姿态,一时毕现纸上。今日谄媚之崔呈秀,正是当日跋扈之崔呈秀。唯其如此,他才会心甘情愿充当最阴险的帮凶。这种不仅仅从横的方面、即在同一平面上写魏崔之间的联结,而且从纵的方面、即历史的立体变迁中描写魏崔的联结,实际上已经超出单个人之间的关系而达到了“社会关系”的深度,故更能洞察人世的底蕴,产生意味深长的启示力量。
《梼杌闲评》写田尔耕,也有异曲同工之妙。田尔耕是“吮舔痈痔”的无耻之徒,早在峄山村与魏忠贤第一次相遇时,就是一个教唆诱惑他作恶的坏蛋。魏忠贤屡屡失足之后,听从妻子傅如玉“老田是个坏人,他惯干截路短行之事,切不可信他,坏自己之事”的警告,才与他断绝了交往。如果说对崔呈秀还有若干好评(如“极有气概”)的话,对田尔耕的人品则是绝对的否定。就是这个田尔耕,后来因把守哈达门混入奸细要受提问,心中焦惧,拟拜在忠贤门下,受他庇萌。妻子劝道:“你是嫡派大臣,倒去依附太监,岂不被人笑骂?”田尔耕竟道:“笑骂由他笑骂,好官我自为之。”有趣的是,他不像崔呈秀早知魏忠贤是自己的故人,及至拜为义子之后,作品方写道:
……忠贤道:“田大哥一向久违,还喜丰姿如旧,咱倒老了。”尔耕道:“爹爹天日之表,红日方中,孩儿草茅微贱,未尝仰瞻过龙颜,爹爹何云久别?”忠贤笑道:“你做官的人,眼眶大了,认不得咱,咱却还认得你。”尔耕忙跪下道:“儿子委实不知。”忠贤扯起来道:“峄山村相处了半年多,就忘记了?”尔耕呆了半晌道:“是了,当日一见天颜,便知是大贵之相,孩儿眼力也还不差。如今为凤为麟,与前大不相同。”
崔、田二人同属丑类,作者却极有分寸地写出丑的差异性,从而在他们与魏忠贤的联结方式上,显示出各自的独特性来。
丑与丑本应是同气相求的,作者偏偏写出了矛盾和冲突。倪文焕也是魏忠贤微时的相识,缘魏忠贤拜在鲁太监门下,屈身阉竖以求进身。日后做到西城御史,适逢奉圣夫人之子侯国兴的家人在酒店闹事,倪文焕大怒骂道:“你主人不过乳媪之子,尔等敢于如此横暴放肆!”此时此际,倪文焕尚有若干正气在胸;及至惹出大祸,也曾想过:“拼着不做官,怕他怎的!”但由于贪恋官位,最后还是拜在魏忠贤门下,又昧着天良参奏了魏忠贤所恼的无辜正人,以为“投名状”。魏、倪的联络方式,又与崔、田有着明显的差异,通过人物内心的矛盾与冲突,剥开了他龌龊的灵魂。
魏忠贤与李永直、刘若愚的关系,构成另一类型的形象体系。“石林庄三豪聚义”一回,叙魏、李、刘幼时同学,一日游三义庙,刘若愚道:“我想当日刘关张三人在桃园结义,誓同生死,患难不离。后来刘玄德做了皇帝,关张二人皆封为神。我们今日既情投意合,何不学他们也拜为生死弟兄,异日功名富贵,贫贱患难,共同扶持。”然小人之盟,终与“义”了无相涉:李永贞发迹最早,稍稍得意,然因家有恶妇,使落魄之忠贤不能久住;忠贤发迹后,便将刘若愚取来,“哄他吃醉了,也把他阉割了,留于手下办事”。三人沆瀣一气,干尽不义之事。及忠贤败,发往凤阳安置,唯李、刘二人相送,“当年结义始垂髫,今日临歧鬓发凋”,悲凉的气氛中隐寓讥刺之意。
与李、刘关系相比,更为密切、更具有戏剧意味的是与客印月的缠绵悱侧、凄楚感人的因缘。小说写忠贤贩布蓟州的情形,对客印月因嫁了獃物的苦痛,和“为贫所窘,不能尽情”的心理,就有颇为细腻的描摹;对于忠贤的爽利精干而又好色贪财,也有生动的刻画。然此时客氏之纵欲,却是日后猖狂的根由,忠贤之阴狡,亦为日后揽权的前奏。要写的本是两个最大的丑类,却竟写他们原先并不尽丑,甚至竟有若干美的成分,正是一种辩证的美学观念。
美与丑之间,更是相比较而存在,相斗争而发展。作者在最大的丑类的对立面,设置了若干美的人物形象,并使之与魏忠贤的荣辱沉浮息息相关,尤见作者不凡的匠心。魏忠贤这个最不肖的人物,作者偏独出机杼地给他安排了一个大贤大惠的妻子,真是匪夷所思。通过与傅如玉美好性格的冲突,展示了魏忠贤堕落的轨迹,表达出严峻的审美评价。开初,魏忠贤见傅如玉为妖精所劫,想:“这几个男子逼一个女人,定非善类。”一时激烈起来,将妖精射走,救下了傅如玉。及至傅婆子以“女儿虽蒙搭救,但孤男寡女同过一夜,怎分清白”为由,要将女儿嫁与忠贤,忠贤以“我为一时义气救他,难道要你酬谢么”,坚辞不从。坏人并非生来就坏;此时之忠贤,确可以“若有一点邪心,天诛地灭”相自许。但在田尔耕百般怂恿下,见如玉生得端庄,又听说有许多田产,“终是小人心肠,被他惑动了”。婚后夫妇行坐不离,好生恩爱,然二人品性相去甚远,终不免发生冲突。先是魏忠贤欲吞下鲁太监之礼,如玉坚决反对,说:“受人之托,必当忠入之事,……你昧心坏他的事,于自己良心上也过不去,他岂肯轻易饶你?”其后为与田尔耕、刘天佑等人厮混,如玉再三规劝,骂他是“禽兽不成人”,说:“你当初救我时,因见你还有些义气,才嫁你的;原来你是狼心狗肺之徒,也是我有眼无珠,失身匪人。”如玉一身正气,镇住了魏忠贤,使他“一连数十日不敢出门,终日只在庄上看人栽秧”。美与丑的冲突,美的一方一时占了上风。但魏忠贤禀性下流,终究经不住诱惑,还是滑向了丑恶的泥潭。
魏忠贤发迹后,傅如玉不贪羡富贵,郑重叮嘱入京的儿子傅应星“切不陷身匪类,贪不义之富贵”,还不准儿子说出自己来,尤显识见之高。傅应星拜见时,魏忠贤果然问起如玉来,闻说已去世四五年了,垂泪道:“这是咱不才,负她太甚,九泉之下,必恨我的。”美与丑本应是势同冰炭的,而作品竟写魏忠贤依然怀念如玉,追悔不已,说明在美的品格的映衬下,他还能自感形秽,多少反映了美的感情的残留。惟其有这样的残留,就益加见出他的丑恶。傅如玉如此决绝地与作恶的魏忠贤划清界限,然而当魏伏诛之后,却“因悯孽夫积恶深重,虽受阳诛,难逃阴谴,冤仇如积,何时得解”,故发宏誓至愿,尽捐家产,修建无碍道场,超度幽魂,永离苦海,甚至不顾皮肉痛苦,燃指为香。这种既能“谏夫教子,不恋繁华”,又能“发愿解冤,功德无量”的博大胸襟,在那个时代来说,确是难能可贵的,是符合美的标准的。
结发之妻如此,亲生之子,亦由母亲之故,父子相逢,竟不得相认,这同“不来亲者亦来亲”的义子满堂,构成鲜明对照:“堪叹忠贤多不义,一生以此灭天伦”。作品还让傅应星这一亲生之子,同那班“自负阿父养子”的丑类作针锋相对的斗争,在酒席上大骂张体乾道:“我把你这害人媚人的禽兽,你不过在我母舅门下做犬马,才赏你个官做,你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本该打死你这畜牲,为那些无辜人报恨。只是便宜了你,且留你等那些冤魂来追你的狗命,碎剐你的皮肉!”以傅应星的性情,才能骂出这番话来;以傅应星的身分,才敢骂出这番话来。所以,挨骂的张体乾只得忍气吞声,道:“他是太岁头上的土,动也不敢动的。罢了,这也是我平日害人之报,莫怨他,是自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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